马良诚的故事（二十）

　　1947年8月12日，宝日巴特尔、天宝带领刚刚成立的骑兵第三大队向陕北和伊盟交界处转移，因为当年，陕北和伊盟都遭遇了几十年少有的干旱，路旁的庄稼枯死。战士们看见后议论纷纷：“这庄稼是没有希望啦，农民的日子怎么过呀。”“平常年份现在西瓜都成熟了吧？”“你也不看看这个状况还想西瓜。”“我们那里也一样，草场光秃秃的，牛羊吃什么呀？家里的人们也难啊！”“出来几天就想家啦？”“谁说不想家是假话，可我就不明白这个热德那班斯尔、青克勒成天跟着国民党、跟着土匪，跟我们打究竟为什么？”“这说明他们也是土匪一伙的呗。”

　　蒙汉支队在大石砭某地，曹动之、阿尔彬巴雅尔、高增培、高平、周仁山、宝日巴特尔等正在研究情况。阿尔彬巴雅尔的警卫员跑来：“报告！”“进来！”警卫员闻讯走到阿尔彬巴雅尔面前，从挎包里取出一封信递过来。阿尔彬巴雅尔边拆信边问：“谁带来的信？”警卫员回答：“一位老百姓带来的。”“人呢？”“在那边房间里。”

　　阿尔彬巴雅尔看着信惊诧道：“不好，有情况！”大伙惊讶地问：“什么情况？”阿尔彬巴雅尔说：“奇玉山要窜犯巴图湾、格托河、艾艾滩。”宝日巴特尔恢谐地说：“这不是坏事，而是好事，送上门来的饺子还不吃？客气什么？”

　　在送情报老乡的带路下，宝日巴特尔率领三大队悄悄开进巴图湾地区。

　　无定河沟壑幽深，河水在月光下闪着波光粼粼的波纹流泻。队伍顺着河南岸走了一阵，停下。

　　宝日巴特尔在月光下默默地观察了一下地形，看了看怀表，向旁边的一连长巴仁塔格、二连长图门乌力吉低声命令道：“现在离天明还有两个多小时，抓紧休息一会儿，就地待命！”两个人转身离去。

　　远处传来鸡鸣声，东方欲白，深蓝色的夜幕，由东向西渐渐褪色变为淡蓝，天空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星星，也逐渐稀疏起来，战士们一个推一个都醒了过来。一会儿天亮了，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了，白城子村的人家有的开始生火了，炊烟袅袅。

　　宝日巴特尔再次仔细地观察了一遍地形，开始布置任务：“巴仁塔格，你看，敌人今天可能从那边进犯，你带领一个排过河，从侧翼迂回过去，埋伏在那里。”然后转身对图门乌力吉说：“你带领二连埋伏在这里，进攻开始，由中间插向敌人。”“祁芒乃你带领一个排兵力，沿河南岸下去埋伏在那里，这样形成一个口袋状埋伏，等敌人进入村子之后，给他来个出其不意！”

　　遵照宝日巴特尔的部署，部队到达了埋伏地点。等了好久，没有情况，太阳上来老高啦。

　　宝日巴特尔用望远镜看了一阵子，问带路老乡：“情报不会有误吧？”“不会的，昨天奇匪确实在东沟村抢劫，他们是从北面来的，根据去向是向这边进犯的。”“东沟村离这里有多远？”“十五里。”

　　战士们摩拳擦掌等得不耐烦了，一个战士问图门乌力吉：“图连长啊，敌人怎么还不来？在这里埋伏等待还不如痛快点，到东沟围歼匪徒去。”图门乌力吉笑了笑说：“小伙子啊，怎么啦，等得不耐烦了，想钓大鱼没有耐心哪能钓住啊？”

　　宝日巴特尔一条腿踩在小土台上，一条腿站着，身子向前一倾，目不转睛地监视着前方。忽然警卫员喊道：“大队长，有情况！”宝日巴特尔顺着警卫员的指向望去。嚯！三十余骑兵，出乎意料地从另一个方向沿着岔河沟向白城子村窜犯。

　　宝日巴特尔高兴地在空中拢了一拳：“好，这下可把你请来了！”说着提起望远镜瞭望着。

　　敌人快要走进埋伏区。突然“砰，砰，砰！”三声枪响。宝日巴特尔气炸了：“没有命令谁打枪？是不是祁光耀破坏了战机？”“砰，砰！”又响了两声。敌人被打的乱了阵。警卫员机警地用手指着村边的打麦场说：“在哪儿打枪！”宝日巴特尔迅速提起望远镜探望。

　　带路老乡忽然想起：“懊，白城子有张海源游击队，可能是他们打的枪。”宝日巴特尔惋惜地说：“唉，破坏了战机啦！”懊丧地放下望远镜。

　　敌人发现白城子村有兵，调头开始逃跑。宝日巴特尔无可奈何地向司号员命令道：“吹冲锋号，追击！”司号员应道：“是！”吹响了冲锋号。

　　听到嘹亮的冲锋号声，全大队同时发起进攻，这样，伏击变成了追歼。敌人顺着来路没命逃去，图门乌力吉挥舞着马刀冲锋在最前面，指战员的杀声震天。敌人只有招架之势，没有还手之力，拼命地逃跑，有的被打得人仰马翻，有的滚下马叩首求饶。

　　部队打完仗一进村，就被兴高采烈的群众围了个水泄不通。“你们辛苦了，你们没有事吧？快回家里坐！”“没事、没事，你们受惊了！”“你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呢！”“我们是伊盟人民的子弟兵，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！”

　　一老头拨开人群挤到宝日巴特尔跟前含着热泪说：“你们都是人民的好儿子!如果不是你们及时赶来，我们不知还要受多大的苦难啊。听说昨天他们在东沟村烧、杀、掠、抢，可害苦啦。”

　　一老大娘手提一篮煮好的鸡蛋，走到一个头部受伤的战士前，抚摩着他的脸蛋，爱抚地说：“我的孩子，不要紧吧？”伤员战士安慰大娘说：“不要紧，擦破了点皮。”听罢，老大娘脸上露出安详的笑容，说道：“那好，不要紧就好，饿了吧？快吃鸡蛋，刚煮熟的还热着呢！”说着抓起两颗鸡蛋往战士手里塞。伤员战士急忙推辞：“大娘，我不饿。”

　　侦查员张连礼把宝日巴特尔、图门乌力吉、天宝等人生拉硬拽请到家里。进了屋，张连礼让客人上炕坐。宝日巴特尔怕把人家的炕弄脏，欲脱靴子，让张连礼连扯带搡：“快上吧，自己家一样，我们庄户人家不怕那些，还客气什么？”说着推上了炕。

　　张连礼老母亲，用细柳条编的筐篮里盛来自己舍不得吃的熟鸡蛋，端到面前。宝日巴特尔慰问道：“你们受惊了吧？”张连礼母亲忙说：“前天我们就听到土匪在纳林河抢劫。突然，昨天听说来东沟村，我们确实着了怕。”宝日巴特尔又问：“情报是你派人送给我们的吧？”“是的！”张连礼点头。宝日巴特尔说：“你立了一大功，如果不是你给我们派人送情报，恐怕白城子遭殃不浅啊，可惜，游击队开枪太早，惊跑了敌人，打破了我们的围歼计划，一半敌人跑了。”张连礼惋惜地说：“是呀，失去了一个极好的战机，我们也不知道你们赶来埋伏，见土匪进了村，慌了神，就开枪了，是张海源和我开的。”

　　张连礼母亲催促道：“哎！你们怎么不吃，快吃呀！”说着抓起鸡蛋每人一颗。

　　游击队长张海源家祁芒乃、巴仁塔格吃着张海源夫妇做的麦碴粥就咸白菜。张海源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地说：“请你们不要客气，实在是没有好吃的。”祁芒乃说：“这就满好的了。”张海源老婆说：“你们这次来，住些日子吧？”“不！我们还得很快回去。”巴仁塔格说。张海源老婆不情愿地说：“回哪？你们不能走，你们走了奇玉山土匪再来怎么办？”“我们不走不行啊。”巴仁塔格说道。

　　翌日晨，部队就要走了，乡亲们都走出来村头送行。一个老头儿落了后，从家里拄着拐棍，边招手，边喊着踉跄地跑过来，走到宝日巴特尔前恳求道：“你们现在就走吗？不能多住几天嘛？”放高嗓门问道。宝日巴特尔走上前去说：“大爷，我们不走不行啊！”老头儿听不见向前凑近：“啊？什么？”侧耳倾听。张连礼旁边介绍说：“大爷姓白，今年83岁高龄，是我们村的寿星，耳背了。”宝日巴特尔急忙扶住老头儿附耳高声道：“大爷，我们不走不行啊。”白大爷擒着泪花颤着音：“你，你们一走，敌人就会来，我们又要遭难了。”

　　一句话牵动了大家的心，不少人当场掉下了眼泪。宝日巴特尔的眼圈儿也湿了，他紧紧地握着大爷的手说：“白大爷，请放心，我们不会走远，只是由于水草不好，几十匹战马的草料无法解决，才去海子滩，一旦有事，只要你们一句话，我们就会立即回来。”

　　乡亲们泣不成声，部队上下都哭了。少顷，宝日巴特尔走上一个小土台，向群众说道：“乡亲们，我们不会走远，一旦有情况，只要你们送个信，我们马上就回来！”说罢，走下土台，向张海源叮嘱道：“海源同志，要把乡亲们组织好，提高警惕，防止敌人的偷袭报复。”张海源紧握宝日巴特尔的手连连点头。

　　分手了，部队走远了，战士们回首顾望，见白城子村口的梁上，依然站着许多群众，向部队不停地挥手，难舍难分。